“主人，您难过么？如果难过的话，可以打希尔薇，侯爵大人每次打希尔薇都会很开心的。”
“哪位狗屁侯爵大人有权力那么对待你的……”我咬着牙说道，见我面目狰狞，希尔薇瑟缩着就要往后退一步。
“对不起主人，对不起，希尔薇不该往后退，听话的奴隶才是好奴隶。”她惶恐中带着一种绝望的顺从，让我心中一阵绞痛。
“抱歉小姐，我失态了。”我挤出一个微笑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，哪想得到她更加惶恐，闭上眼睛像是即将要承受虐待一般。
“睁开眼睛，请进吧。”
诊所因为我的颓丧而显得有些杂乱，我不好意思地把沙发上的烟灰缸和酒杯拿走，把窗子打开，正准备招呼她坐下时，便见她习惯性地走到墙根边蹲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小姐？”我这才反应过来，旧奴隶是不配出现在主人视线中的……
我走到她身边，她抬起头怯怯地望着我。她一定在想，这个新的主人又会给自己怎样的罪受，又会是怎样一个养尊处优目无人权的混蛋。
拉起她，我叹一口气道，“那么，您可以到沙发上坐下么，我得准备一些药剂和工具，等会将为您检查身体，所以请等待一会。”
“主人，请不要用第三人称称呼希尔薇……您的沙发很干净，我这样的奴隶会弄脏它的。”她甚至快哭了出来。
我有些无奈，“那姑娘，去沙发上坐下吧。”我半是祈使半是请求地说道。
她这才犹犹豫豫地站起身，却因为脱力又跌倒了。
“抱歉主人，希尔薇这就站起来。”
她的关节承受着巨大的考验，我怎么又再忍心。于是我蹲下把她抄起来，
“主人……您……”不理会她的惶恐，我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。
“那个，上面可能有烟味，您见谅。”
她睁大眼睛看着我，满脸不可思议。
“稍等，我没考虑到您饿了，先吃点东西再做别的吧。”我微微一笑，蹲下去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。
“主人喜欢揉希尔薇的头么？”
“因为小姐很可爱。”
“虽然希尔薇不知道为什么，但如果主人喜欢的话，那就揉吧。”
我又苦笑了，真想抽一颗烟，如果还有的话。
大概医生多多少少都该懂得料理吧，我这一年以来一个人生活，摆脱了军队食堂固定的餐食，也学会了不少烹饪技巧。
当我端着蜂蜜薄饼和我自己的沙拉来到大厅里时，女孩已经疲惫地睡着了，晨光轻柔地抚摸着她伤痕累累的脸，我细细看去，真是个可爱的女孩。
她有着旧贵族最追捧的柔和五官，甚至是那双灰色的眼眸。假如没有那些肮脏的斗争，她大概会嫁给一个同样体面的青年，穿着丝绸长裙坐在别墅图书馆的窗边，忧郁而优雅地看着一本诗集。
现在她却只能疲劳地，近乎昏迷地在我的沙发上睡着了。遍体鳞伤的她轻微颤抖着，我脱下大衣为她盖住才使她不至于受冻。
“小姐，醒醒。”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呼唤道。
“唔……父亲……”她的眼皮迷糊地黏在一起，嘴里念叨着。
“希尔薇，是我，库图佐夫。”我又拍了拍她。
“啊！主人，对不起对不起，我睡着了，您惩罚我吧。”她刚一转醒就猛地坐了起来，瑟缩在沙发的最里边看着我。
“哎，吃饭啦小姐。”我靠近揉了揉她的脑袋。
“唔……”她咕哝着不知所措，我又只能把她抱了起来，她就温顺而僵硬地在我怀里被我带到餐桌前坐下。
“补充点糖分吧，这样体力会恢复得好点。”我把蜂蜜薄饼推到她面前，她低着头不和我对视也不看面前的食物，似乎生怕做错什么惹我生气。
“听话，吃吧。”我只得这么安慰她。
她这才抬起头，怯怯地盯着面前的盘子问道，“主人您是有什么客人来么？”
“怎么这样问？”
“这么可口的东西，怎么可能是给希尔薇的。”
“没有，没有什么客人，这就是为你准备的。”我无奈地笑了笑。
见她还是那么犹豫，我打趣道，“小姐，是在等我喂您么？”
“不是不是，既然主人那么命令了，那……”她羞红着脸拿起餐具，“侯爵大人只给我吃麸皮，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。”
麸皮？我隐约记得那是军队军需紧张时拿来饮马的东西，连马都不肯吃，那畜生东西竟然希尔薇吃。
她的动作十分小心，尽管现在的她被折磨的不成人样，骨子里还是带着旧贵族小姐那种慢条斯理，吃相竟然十分不错。
“您睡着的时候提起了父亲。”我刚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，这时候不该揭她的伤疤，但又想了解她的过往。
听我这么一提，她吞咽的薄饼的动作微微一滞，一瞬间红了眼眶，又是对我一阵惶恐地道歉。
“抱歉小姐，您不想说就不说吧。”我挠挠头心下后悔。
“我的父亲……侯爵逼我说，说父亲猪狗不如，是蛆虫 ，是贱狗，是地狱都容不下的……”她止不住哽咽，我看她就要岔气了，立马到她身边给她倒了杯水。
“小姐真是抱歉。”我心疼地拥抱住她，她就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也紧紧抱着我，我感受到了她的身躯除了骨架什么也不剩。
我真是无力。现在那个侯爵落得和希尔薇父亲一个下场了，那受他连累的家人，又不知道会受哪个公爵的罪……这一切不该这样。
“没事的希尔薇，过去了，您相信我也好，不相信也罢，我会对你好的。”
“主人……”她哽咽着不敢放生大哭。
“哭吧，不丢脸。”我贴着她的脸安慰道。
希尔薇又睡着了，我把她安置在我的房间里，看着她挂着泪珠的脸，似乎是吞了一团针般，我只觉胃也在绞着痛。
预约订单上还有许多药物需要我去送给居民，希望她好好睡一觉，最好是忘记那些梦魇。哈，这可能是很难的，毕竟我也深受梦魇的折磨。
出了门，从近郊到镇子并不远，不一会我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。
“库图先生，你还是那么勤奋。”一个工人模样的青年见我出现在镇子里，风风火火地跑来对我脱下牛仔帽欢快地鞠了一躬。
“是啊米欧奇，得赚钱不是么？”我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。
“真羡慕库图先生是有知识的人，不像我，哈哈哈哈哈，每天脏兮兮的。”
我自嘲一笑摇摇头，接过他递来的烟。
米欧奇是工厂里的一位工人，以前他因为工伤没钱医治发了高烧，他的母亲半夜求我去给他瞧瞧。
小镇的医生看病是很贵的，穷人根本不敢生病，他的母亲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来求我这个药剂师，大概因为我素来有着善良的名声吧。
好在我刚好是医生，给他瞧好了病，自那以后他就特别亲近我。知道我抽烟抽的厉害，便时常给我带一包烟。
“流感最近怎么样？”
“不清楚，不过，现在许多人都感染了，好在不是什么厉害的病，大都是头疼脑热，连医生都不用瞧，嘿嘿”
他因为马上也要上工，就和我告别了。小镇很安静，我喜欢这样的安静，似乎这样就可以治愈我，高低地的空气，淳朴的居民，美好的景色，多么理想。
一家家送完各种消炎药，差不多已经九点了。
打开门，我觉得这个小屋似乎变得有点陌生了。哪里呢？我思索着。
“主人，欢迎回家。”只见希尔薇从我的房间里出来，手里拿着扫帚。原来是变整洁了，希尔薇趁我外出把整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。
“小姐不必的。”我笑着拿过她的扫帚顺便揉了揉这个可爱女孩的脑袋，“谢谢您了。”
“主人……难道您不要我了么？”她失落的低下头去，灰色的眼睛时不时抬起来看我，晶莹的灰眼睛泪光点点。
“这是什么话。”我坐下来想抽一颗烟，但见希尔薇在我又尴尬的把烟盒放在桌子上去。
“不要我打扫……那希尔薇对您有什么用，要不您打我吧，侯爵大人最喜欢听希尔薇尖叫了。”
“听着小姐。”我以手掩面使劲搓了搓疲劳的眼睛，盯着她认真道，“我不会抛弃您，为什么呢？因为现在起您是我的家人了，您即便什么也不做，我也不会不对您负责。”
“……”她沉默着，似乎对这番话感到难以置信，“家人么，希尔薇不配做主人这样体面人的家人。”
我不知道我哪里体面了……
“您是军人，希尔薇只是奴隶。”她呢喃道
“谁告诉你我是军人的！”我的耳边又一次传来冲锋号刺耳的声音。
“抱歉抱歉……战争给我太多痛苦了，我害怕军人这个身份。”我明显又吓着了希尔薇。
“主人……您打我吧，我老让您不愉快……”
“哪有……愉快着呢，快去洗个澡吧，等会开始检查了。”我迅速遁到屋外抽上了烟。
真是挥之不去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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